意外之旅                                                                     一一新蔡和沈丘

    此次大陸行，除了處理鄭州公務之外，主要的目的是參加在武漢大學醫學院桂希恩教授委託公衛系孫靜老師為我們關愛之家的中學生舉辦的夏令營。

    六月二十七日阿凱和我安抵鄭州機場，小祝早已在那裡等候著我們。乘車往辦公室途中，意外知悉阿洪住院多日，還有坤坤的父親前一天往生了，當下，我們立即決定翌日清晨直奔新蔡、沈丘慰問這兩位親愛的家人。

    先到新蔡福利按摩院。趴在床上的阿洪硬擠出滿臉笑容迎接我們，他剛剛做完復健，正準備上樓回病房。他忍著痛一拐一拐地往樓梯走，此時，我才注意到這所簡陋的按摩療養院居然連一個電梯也沒有！深受脊椎間盤突出煎熬的阿洪必須咬緊牙根一階階地往上攀，走到二樓病房內還得小心翼翼地往床上輕躺，尋找少痛感的部位稍歇一會兒再換個部位躺•••，就這樣不停地轉換，嘴裡還直說已經好多了•••。

    原來，脊椎已經有不適症狀的阿洪，仍忘我地協助朋友搬傢俱，不幸，搬一會兒後，彎下的腰竟然痛得令他無法挺身•••，使他粗曠硬朗的身軀瞬間癱了，動彈不得，如此這般被折磨了好些日子 。難怪他痛苦地上樓時還說：能走路不錯囉！豁達的他必然會熬過此困境的。我天天祝禱他早日可以挺胸邁步前行。

    在阿洪病褟旁照顧的是他的好友阿保，此人是駐馬店紅絲帶的領導，為人謙和有禮。我們平白地受到阿保親切地款待午餐。臨離開阿洪時，他還是不顧己地叮嚀阿保：要點素菜啊！他們不吃葷。能認識阿保是我們的福氣。這餐飯局使我擱置了想快快離開新蔡的念頭，拋棄時間，盡情地傾聽阿保述說六年來他為愛滋感染孩童出錢出力，招呼朋友一起投身相助的種種，甚至，就在我們去前一星期他竟因勞累而暈倒。

    阿保年三十六歲，尚需為家計打拼，扶養年幼子女，照顧父母等等。然而，他卻能撥出許多時間和金錢幫助愛滋感染學生及他們家中的基本需要，並且進一步注意到他們的身心成長而給予全人培育，期望這些孩子在被排斥的現實環境中，享有自信，受到社會肯定。聽他娓娓道來，心中感動和佩服不已。當他說道：「我幫助第一個孩子時，只是偶然的機緣認識他而伸出援手，可是接踵而來的，竟是一大群。這就好像我在河邊看到一隻小豬掉到河中，想上前將牠撈起，可是在牠後面卻出現一大群豬，我力量不繼，若是放手，牠們全都要淹死，若是不放，我會被拖下水•••。最多，我只能做個十年，希望有其他人士來接棒。」我內心不禁油然升起一片憐愛之情；的確，他才病倒過，心有餘而力不足，何況他還有長遠的人生道要走。突然，他向我說道：「我驚訝在妳身上擁有的活力……。」我莞爾一笑說，確實在我這把年紀身上有股勁兒服務愛滋感染朋友難免使你側目。老實地說，我自己沒有什麼能耐，是因為我心中有主，祂賞給我生命的活力，祂是我生活和服務他人的泉源。沒有基督信仰的他，很自然地接我的話，提起在他周遭碰到的基督徒…。我們在相互珍重中告別，從此以後，我時常默禱上主，在他心中注入永不間斷的活力。

    我們快速地奔馳，想超越時光，趕在日落之前到沈丘，總算在午後過半前抵達小李庄。孩子們雀躍地迎接我們，同時，我仰頭看到坤坤正從新建好的二樓匆匆下來。眼見站在我面前堆滿笑臉的他，忽覺心酸；心疼他不眠不休地照顧患腫瘤的老父，最後這段時間更是日夜守候病褟旁。他消瘦了，也感冒了。

    事實上，過去這幾個月，他不只照顧三十多個愛滋家庭的孤兒和生病的父親，還為了使孩子們享有一個夏天比較涼快的住所，辛苦籌款、找建材興建二樓。

就在孩子們高興地在樓下陰涼處吱吱喳喳玩笑中，坤坤向我細說老父的臨終情況，又說，他因父親病重，一直擔心自己無法陪伴孩子們去武漢夏令營，又無適當人選可幫忙。然而，似乎父親體察他的心境，竟然早一步走了……。

    坤坤是老么，是他父親心中最孝順的兒子。他也是孩子們心目中最疼愛他們的伯伯，不亞於他們自己的父親。在夏令營中，我看到他慈愛地陪伴在孩子們身邊，與他們同樂。他也多次走到我身旁述說孩子們的故事。

    天色已晚，我們婉拒了坤坤夫婦的晚餐，急速上路，希望能在深更半夜以前回到鄭州。旅途中身體疲累，心裡卻是暖暖的，因為我替關愛的各家孩子慶幸在他們多乖的生命中享有伯伯、叔叔和阿姨等的呵護。                                                       簡惠美 2008年7月17日